昨天那 24 小時我吞了四種不同的藥丸藥粉共九服,夠有誠意了吧?簡直就是「不惜代價」下猛藥,非要限期治好腹瀉不可。昨晚入眠不久,就開始打嗝加排氣,看來消化系統即將暢通而要開始運作了,所以有點放心地睡去,只是中間經常短暫醒來,坐直了身體嗝出幾公升的胃脹氣。鬧鐘訂在早上 3:30,大家跟 Ramesh 約好 4:00 集合出發;他還特別說,不是尼伯爾四點,也不是台灣四點,而是 English four o'clock!意思就是說,要精確準時。夜裡醒來幾次,都還是覺得自己康復了,準備「優雅地」重返五千公尺。
豈料,大約就在鬧鐘該響的時刻,我捲在睡袋裡,感覺要排氣,就給它排吧,反正已經排了一整夜。但是忽然驚覺那是腹瀉而不是排氣,趕緊憋住已經來不及了。火速翻開睡袋跳起來,衝到廁所,地上結冰差點滑進馬桶裡。排泄完畢之後,還要處理沾污的內褲。幸好前天在溪澗中清洗的另一件內褲,在背包裡放了兩天此時已經乾了。拿著肥皂和髒褲子回到廁所,用沖馬桶的水清洗。水桶裡已經結了一層薄冰,我聽到鬧鐘響,顧不得許多,只好用手擣碎水面的冰,用旁邊一只舊的奶粉罐盛水出來洗滌內褲。手背不慎擦到罐邊尖銳的切口,被割破了流出鮮血,但是並不覺得疼,顯然割破皮的疼痛沒有超過被冷凍水刺骨的疼痛。
全部處理妥當之後,已經 3:40 卻發覺隊友們的房間都還沒動靜(幸好是這樣)。於是趕緊依序敲門叫他們起床。我的胃也不知是腹瀉的痛還是飢餓的痛(已經幾乎斷食了 32 小時),於是緊急燒了 300cc 的水,沖了一包「馬可先生」精力蔬菜湯;雖然在匆忙中一飲而盡,卻還是覺得它氣味不錯,蠻好喝的。4:05 集合完畢,畢竟還是沒達到英制標準。其實,我的心裡一直跟嚮導說,我的腹瀉還沒好,覺得很虛弱,我不想去了。可是,只有在心裡碎碎唸而已,嚮導和隊友都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。一邊在心裡講著不去,一邊看著地上薄薄的積雪,看著嶙峻岩峰上那顆明亮的下弦月,看著冰封的湖口邊一小塊有活水流蕩的波光粼璃,看著月光下披著白雪的圓丘,彷彿那 500 公尺的上坡發出了蠱惑人心的召喚,最後還是半推半就地跟著隊伍出發了。
這座 Gokyo Ri 的確是一座坦蕩蕩的山丘,登這座山沒有巧門,就是一步也不停的上,一吋也不能妥協的上。隊伍很快就拉長了:前面的小石、Bebi、Amar、阿發和豐州,漸漸遠離到背影朦朧,後面的美琴、Lulu 和 Ramesh,漸漸遠離到燈光明滅。爬升到大約 4900m,又有一陣腹痛。心想,除了夜色,這座山別無掩護;估計美琴還要十分鐘才能跟上來,所以當下就踏出一塊平地蹲了下來。黎明前的冷風刺股,直比寒天飲冰水還要更令人點滴在心頭。我對著腸胃裡的細菌說,凍死你們這群王八蛋。
在美琴的頭燈照到我以前,整理好了衣服,站在那兒就像是專程在等她一樣。從這時候開始,嘩啦,我忽然好了。五千公尺那濃度只有平地一半的氧氣,這時候變得像笑氣一樣有迷幻效果,肚子不痛也不餓了,覺得精力充沛身輕如燕,跟美琴打過招呼之後,我就繼續上坡去了。過沒多久,超過了停下來攝影的阿發。他知道來不及登頂迎接朝陽,卻也不想錯過今天的日出;這是唯一一次專程早起看日出的計畫啊。走到大約5100m,刮起黎明前的強風,那八匹神駒拖著的古希臘戰車,搭載著太陽神即將來臨。本尊未到,威風先行,就像月台上的風勢預告著捷運車班即將到站一樣。低溫加上強風,當時的風寒感覺應該是零下十五度吧,即使在行走當中,我的腳趾還是被凍得有點疼痛。那時候豐州已經發揮了「幼獸」的實力,以衝刺的速度搶上山頂,超越了小石、嚮導與挑夫,在黎明前搶鏡頭。他的腳趾先是脹痛,後來幾乎失去感覺。腳趾如此,手指就更不聽話了,我連保溫水瓶的蓋子都差點扭不開,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操作照相機的,還得脫下手套來對付那些小不隆咚的按鈕,真是為藝術犧牲啊。
率先沾上聖母峰頂的陽光,或許蒸融了山巔表層的冰雪,強風趁勢吹刮,揚起了薄薄的一層冰灰,輕輕圍繞在聖母峰和簇擁在她周圍那些七千公尺的山尖上。還在山下慢慢往上爬的太陽,用它金黃的光束從下方投射上來,讓背光的山尖變得更冷更峻,但是周圍的冰霧卻被探照成溫暖的金黃色,以隨機的碎形花紋繚繞在黑色山巔的背側。喇嘛繪製的唐卡上,佛陀和菩薩的項背常有一圈輝煌的光環,想必是兩千年前在山中修行的僧侶們,受到如此壯麗的高山日出所啟發,而發展出來的藝術傳統。就算沒有宗教信仰的人,此刻也難免會感覺,神,就在那群山的裡面;而今天的日出,似乎比每一天重播的日出,都更加偉大。
看完了日出,繼續往上。我的上升速度可能恰好等於月亮的西沉速度,因此,它懸在三座岩塔連峰上的相對視角,始終沒有改變。那些陡直的岩峰並沒有積雪,好像如來佛的手掌,標誌著西天的邊界。看到山頂時,天已大亮,小石不耐寒冷,已經下山來了。豐州看似也想下山,但是我勸他上去等一會兒跟大家合照,他就陪我再度登頂,那時大約7:00。從背包裡抽出保暖衣物和熱水瓶,豐州發現他和阿發的水都已經涼了,只有我的 REI 瓶子還能保溫,今天早上大家就分這 500cc 的熱水。我背包裡的零食(主要是 PowerBar 和牛軋糖)從來不曾拿出來,卻幾乎全在這座山頂吃完了。
和豐州互拍一些登頂照之後,7:10我在山頂錄影,環顧一整圈之後,拍攝豐州在滑滑的冰上跳著可愛白目的舞。正好阿發和 Lulu 也到了,就以影片紀錄了他們登頂的最後幾步。可惜這份影片超過了100MB,YouTube不讓我免費上傳,只好以後想辦法切割或者用CD燒給大家了。
繼續吃吃鬧鬧,豐州正好又在講他要下山的時候,看到美琴了,所以又勸他再留下來等美琴合照。最後,豐州總共在山頂待了一小時,不知道是賺到了還是賠到了。這時候算是全員到齊,阿發拔出三腳架,拍攝了全體合影。在超過五千公尺的海拔高度,他已經可以很從容地在十秒內跑進鏡頭了;重回五千公尺,大家都有長足的進步。
可能大家的身子都暖了,就在山頂嬉戲起來。豐州敲下一塊冰作勢要吃,然後幾個男生就搶來搶去,像小孩子一樣玩了起來。以下是 7:30 的錄影:美琴的登頂衝刺。她的最後三步是用跑的,然後全身仆倒在一簇冰上。她不知道,如果她早半小時這樣做,非要刺穿雨褲不可,那一片冰被風磨娑了一夜,在我剛上來的時候,鋒利得像刀一樣。曬了半小時的太陽,才讓它稍微融化了。
以下是7:50的錄影:勾球山頂合唱團。尼泊爾帥哥嚮導們現學現賣一首歌。那是我在郡大山的帳篷裡曾經唱過的歌,一首值得紀念的歌。小石教他們唱的,我當時掛病號窩在床上。以5380m的空氣來說,唱得不賴啊。
剛唱完就上來一隊,他們說剛才聽下山的人說,山上有一個來自台灣「很快樂」的隊伍。不知道有哪個隊伍上來之後會不快樂?不過,我們真的很 High 就是了。想想我們似乎佔據山頂太久了,就收拾下山啦。此後兩天半,要直奔 2800m 的魯卡拉。山谷裡的勾球小村莊才剛剛曬到陽光,地上粉粉一層得薄雪未化,四周壯麗的冰川圍著它隱隱反射著萬年累積的綠光。左邊這張美琴拍攝的照片,無論在取景和品質上,都直逼我們使用的那張地圖的封面照片。
下面這張的拍攝位置更高(美琴),可以看到勾球村背倚著牛宗帕冰河 (Ngozumpa Glacier),面向著結凍的杜波卡湖 (Dudh Pokhari Lake)。再下面那張(豐州)已經降到 4900m 左右了,可以看清勾球村的全貌;我們住在最右邊的客棧,也就是入村第一家。
下山很輕鬆,輕鬆到我可以陪美琴一路上唱著歌兒走下來。回到湖邊,一對爭先嘗試水暖的鴛鴦沿著冰緣滑水,整理羽毛,雙宿雙飛。阿發和豐州駐足偷窺別人的私生活,遲了十分鐘回到客棧。下降到4850m的客棧,我的胃又堵住了,點了四片烤乾的土司當早餐,卻只吃得下三片。
恭喜學長,賀喜學長,
回覆刪除順利又平安地完成這趟旅程~~ ^_^
恭喜恭喜
回覆刪除另外
google雖然跟youtube變成一家人
但是
http://video.google.com/
卻允許上傳100MB的檔案
可以試試看。